正为难间，忽听雯青嗽了一声，一翻就挣着要抬起来，睁开，一见彩云，就目不转睛地看她，看得彩云吃惊，不免倒退了几步。忽见雯青手指着墙上挂的一幅德将奇的画像：“哪，哪，哪，你们看一个雄赳赳的外国人，铜兜，挂勋章，他多是来抢我彩云的呀！”张夫人忙上前扶了雯青的，凑着雯青：“老爷醒醒，我扶你上床去，睡在家里，哪儿有外国人！”雯青：“好了，太太来了！我把彩云托给你，你给我好好收住了，别给那些贼人拐了去！”张夫人一面噢噢地答应，一面就趁势托了雯青颈脖，坐了起来，忙给彩云招手：“你来，你先把老爷的挪下榻来，然后我抱着左臂，你扶着右臂，好歹到床上去。”彩云正听着雯青的话有些胆怯，忽听张夫人又叫她，磨蹭了一会，没奈何，只得着走上来，帮着张夫人半拖半抱，把雯青扶下地来，站直了，卸去袍褂，慢慢地一步晃一步的迈到了床边儿上。此时雯青并不直视彩云，倒伸着东张西望，好象要找一件东西似的。一时间光溜到床前镜台上摆设的一只八音琴，就看住了。原来这八音琴与寻常不同，是雯青从德国带回来的，外面看着是一只火船的型，里面机栝，却包着无数音谱，开了机关，放在面上，就会一面启，一面奏乐的。不想雯青愣了一会，喊：“啊呀，不好了！萨克森船上的质克，驾着大火，又要来给彩云寄什么信了！太太，这个外国人贼鬼脑，我总疑着他。我告你，防着儿，别叫他上我门！”雯青这句话把张夫人倒蒙住了，顺：“你放心，有我呢，谁敢来！”彩云却一阵心慌，一松手，几乎把雯青放了一跤。张夫人看了彩云一：“你怎么的？”于是妻妾两人轻轻地把雯青放平在床上，垫平了枕，盖严了被，张夫人已经累得面红气促，斜靠在床栏上。彩云刚刚跨下床来，忽见雯青脸一红，双眉直竖，满面怒容，两只手只望空抓。张夫人倒吃一惊：“老爷要拿什么？”雯青睁着：“阿福这狗才，今儿我抓住了，一定要打死他！”张夫人：“你怎么忘了？阿福早给你赶去了！”雯青：“我明明看见他笑嘻嘻，手里还拿了彩云的一支钻石莲蓬簪，一闪就闪到床背后去了。”张夫人：“没有的事，那簪儿好好儿在彩云上呢！”雯青：“太太你哪里知？那簪儿是一对儿呢，了五千克，在德国买来的。你不见如今只剩了一支了吗？这一支，保不定明儿还要落到戏手里去呢！”说罢，嗐了一声。张夫人听到这些话，无言可答，就揭起了半角帐儿，望着彩云。只见彩云倒躲在墙边一张躺椅上，低着手帕儿。张夫人不免有气，就喊：“彩云！你听老爷尽说胡话，我又搅不清你们那些故事儿，还是你来对答两句，倒怕要清醒些哩！”彩云半抬挪步前行，说：“老爷今天七搭八搭，不知说些什么，别说太太不懂，连我也不明白，倒怪怕的。”说时已到床前，钻帐来，刚与雯青打个照面。谁知这个照面不打倒也罢了，这一照面，顿时雯青鼻搧动，一手颤索索拉了张夫人的袖，一手指着彩云：“这是谁？”张夫人：“是彩云呀！怎么也不认得了？”雯青咽着嗓：“你别冤我，哪里是彩云？这个人明明是赠我盘费京赶考的那个烟台女梁新燕。我不该中了状元，就背了旧约，送她五百银，赶走她的。”说到此，咽住了，倒只靠了张夫人：“你救我呀！我当时只为了怕人耻笑，想不到她竟会吊死，她是来报仇！”一言未了，睛往上一翻，两脚往上一伸，一气接不上，就厥了过去。张夫人和彩云一见这光景，顿时吓一团。满房的老妈丫也都鸟飞鹊起来，喊的喊，拍的拍，握发的，掐人中的，闹了一个时辰，才算回了过来。寒越发重了，神智越发昏了，直到天黑，也没有清楚一刻。张夫人知这病厉害，忙叫金升拿片去请陆大人来看脉。

的；就从衙内来，不晓得半路上听了些什么话，顿时变了，叫才们哪儿知呢！”正说着，只见张夫人也皱着眉，颤巍巍地走来，问着彩云：“老爷呢？怎么又病了！我真不懂你们是怎么样的了！”彩云低不语，只好跟着张夫人走到雯青边，低低：“老爷发烧哩！”随又把刚才房的情形说了几句。张夫人就坐在榻边儿上，把雯青推了几推，叫了两声，只是不应。张夫人：“看样儿，来势不轻呢！难由着病人睡在榻上不成？总得想法儿挪到床上去才对！”彩云：“太太说得是。可是老爷总喊不醒，怎么好呢？”

原来菶如这几年在京没事，倒很研究了些医学，读几句《汤歌诀》，看两卷《本草从新》，有时碰上些儿不死不活的病症，也要开个把半凉半的方儿，虽不能说卢扁重生，和缓再世，倒也平正通达，死不担差，所以满京城的王公大人都相信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