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火把,照得明亮。退一步,又见水上火光,心知前后没路。再看城上,又添六个囚徒,【眉】相从患难者纷纷被系,宋江其何以堪正是李、张、阮各人。宋江叹口气道:“罢了,罢了!不必更为出丑,大家一起死吧!”说着,兵器往地上“砰”地一丢,仰面叫道:“我们愿甘同死,请州尊发落!”这时城门砉然大开,出来二百名步卒,团团围住。他们更不抵抗,由他捆缚。一时三十六人,统被擒获,官军不曾损折一命。
宋江等到案,略讯一过,人人自知必死,不抵赖。张叔夜判道:“此贼在本州境内,是图劫未成罪名,不为十分重大;但既是邻封大盗,应呈报观察使,听候办理。”【眉】判词老辣宋江等在州牢十日,因州尊法纪严明,也不曾吃甚大苦头。随又到观察使那里,宋江过堂,也是流水般画了供,便解到京城刑部狱来。不久,宋太公、宋清也都解来。宋江见这胡须皓白、铁索锒铛的父亲,不免良心发现,放声大哭。【眉】宋太公曾被郓城县捉去,今又铁索锒铛矣,宋江不得不良心发现宋太公、宋清也挥泪不已。刑部讯得:“宋江等屡犯大案,拒捕戕官,直至大兵到来,网开三面特许归降,犹复乘间放火,夺船逃逸。辗转到海州境内,尚思蠢动。势穷力屈,始俯首受系。实属怙恶不悛,应不分首从,一律斩决。宋江之父,与其弟宋清,虽无扶同为逆之迹,但安居贼巢,享受供养,为父者不能教子,为弟者不能谏兄,律以连坐,亦非枉滥,当绞监候。”宋江索性安心等死,幸喜暗中还有念旧情替他们打点的,总算不过为难。【眉】一线曙光只是一等三个月,不见行刑,长日如年,不胜寂寞。
忽一日,新任熙河路统制关胜,因过班到京城引见,特地来狱中访问宋江等众。宋江等俱憔悴不堪。关胜一见面,先拱手道:“恭喜哥哥,朝廷改元大赦,大众可以望免罪了!”宋江倒无话可说。宋太公叹道:“天呀!赦罪是真的么?”【眉】人情每当患难获救时,转疑为幻,此中有不胜叹息之概,亦有不胜忻忭之概关胜道“怎么不真?”说着,从靴页里掏一纸呈文底稿来,原来投诚军官四十一人,公保宋江等,从此悔过,决不为非。如其再犯,甘当同罪。宋太公接过看了。关胜又含笑说道:“适才已托人打听过,三四日内,必有喜信。”宋江看到纸尾,列名最先的是卢俊义,往后一排排下去,直到王英为止。内中却不见吴用、林冲的名字。宋江忍不住问关胜道:“小弟有句瞎问,怎地吴军师、林教头名字都不在内?是不是诸位不曾去问过他?”关胜正色,【眉】“正色”二字有力望着宋江道:“公明哥哥,你应该晓得这个缘故。”宋江道:“委实不晓得。小弟待他们二位,自信并不曾敢有失礼…”关胜道:“哥哥既不知,那便恕弟粗鲁,从直说了。他们两位,我和卢大哥都邀约过,异口同声,说是:‘假若保了哥哥,怕对不起晁天王。’”宋江大惊道:“这真是冤枉,晁天王中箭时,我又不在场,这是史文恭射的,于我何干?”关胜道:“据林冲哥哥说:后来捉住史文恭,曾经留意检点,他壶里的箭,没有一枝刻过名字的。而且刻字的箭,和史文恭所佩的弓.也长短不配。事后有一天,两个小校打架,一个说你是放冷箭害晁天王的,我要报仇;那个说诬陷。告到你哥哥面前,你亲自拔剑,把两人齐斩了。吴军师说你怎地如此暴躁,你叫吴军师不用再提。【眉】笔力干钧,如百川齐汇东海,用以结束全书,可谓胆识过人可有这事么?而且晁天王死后,你哥哥延着不肯出兵报仇;后来倘若史文恭肯得还马,晁天王的仇,也不见得再问。吴军师还有一句话道:‘你哥哥早年结交天下英雄豪杰,所用的钱帛从哪里来?不都是柴大官人津贴!你哥哥得手以后,几回想害他性命。’可有这件事么?”宋江被关胜一顿数说,目瞪口呆,急急地回答不出。关胜又道:“就是这一次,卢员外便说过,论你哥哥平时孝义的名,这回不顾七十多岁的父亲,轻身逃走,也甚不合。只是梁山上事,是我们破坏,不要被江湖上看得太不顾交情,所以只好担保。而且料想这次以后,你哥哥江湖上信用全失,再组不成第二次梁山泊,哥哥要从此明白才好。”关胜说完,起身飘然自去。【眉】飘然自去,妙不说然宋江回过头,早瞥见三十几对眼珠,一颗颗冒着无限杀气,齐齐向身上射来。宋江坐在杀气之中,不言不语,缩着头,静候赦书。
借关胜口中痛骂宋江一番,是全部结局,后事不必说明更好。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