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在向现在的她甜甜地笑哩!
她回到了人生的十七岁,回到了上海民生中学,回到了“八·一三”上海战事爆发的岁月里…
她突然想起来了!“八·一三”之后,他们民生中学参加战地服务团的同学们在学校大门口的校牌下照过一张集体合影,其中有她,也有他。
她又去看那张照片,果然,在照片上看出了破绽:照片上的她只有一个头,肩膀和头上的一部分头发都没有照上去。显然,这是从那张合影底片上局部放大的。她又记起,当时的合影照是他抢着去洗、去放的。
泪水滚落下来,打湿了他平静而安详的面孔,她眼前变得一片朦胧…
他原来是这样爱她,这样爱她呀!他从十七岁便跟着她,伴着她.默默地守护着她,一不管是在上海的孤岛,还是在缅甸的平满纳。她想起了自己二十二岁生日时,他送给她的那个日记本,想起了日记本上的话:“不论是在战争的严冬,还是在和平的春天,爱,都与你同在!”这爱,是他的爱呵!他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她又为什么这么蠢!竞_没在这句话中看出他那深沉而圣洁的爱来!她为什么竞被尚武强这种人面禽兽骗去了一颗单纯的心!
“志钧!志钧!”
她扑到他的遗体上痛哭起来,哆嗦的嘴唇和着热泪在他冰冷的脸上.额上,唇上吻着,吻着…
她知道,这吻是他在这五年中梦想的,不断梦想的…
十七岁的春光在她身边荡漾,那支她唱过无数次,同学们唱过无数次的歌,在她耳边回响起来:
同学们,大家起来,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志钧!志钧!”
她呼唤着,想把他从沉睡中唤醒,也唤回人生的十七岁,听她唱.听她笑,和她一起唱,一起笑。
然而.他再也不会醒来了.他把生的希望全留给了他的太阳!
她拥抱着他,哭昏了过去:
醒来时.她把十七岁的自己永远留在了他的身旁。
她用泥土,石块封死了窝棚的门。
她抄起他的枪,对着堆满林梢的又一个黎明,打完了枪膛中的全部子弹。
在枪声缭绕的余音中,在一片闪亮的弹壳旁,她跪下了,对着他永远沉睡的窝棚磕了一个头,又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