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分配有任务,按官职大小,每人增收五千、一万斤不等。谁有困难可以提出来,要兵给兵,要子弹给子弹。
丰泽这一着儿虽然也是老套,但用起来还是行之有效。“皇协政府”出动警察、盐警队、保安队,并临时招收一些社会闲杂人员,二流子懒汉,发给棍棒菜刀,浩浩荡荡地下乡征粮。征粮成绩最突出的就是二流子,二流子从来没有被人当人看过,现在当了走狗,每人怀里揣着十块大洋,至少要搞出两千斤粮食才能交差。这些泼皮无赖并不担心交差,反正是老百姓的粮食,照死里逼就是了,实在逼不出油水的,还可以摸大姑娘的屁股,抱老太太的老母鸡。泼皮无赖接受雇佣之后,整个有一种翻身解放的感觉。
一整天,县城一带鸡飞狗跳,附近乡村鬼哭狼嚎。到了第二天早晨,战绩不菲,挖地三尺钻墙打洞,一共搞了五十多万斤。秋野要求,绝不松懈,连夜捕捉吊打包括各乡镇的一百七十多个地主豪绅,又搞来赎粮六十余万斤。常相知建议说“有了一百多万斤粮食,已经相当不易了,可以向松冈太君交差了。”岂料丰泽把眼睛一瞪说“松冈太君交代的二百万斤粮食的标准,一斤也不能少,必须严格落实。”
但是当天晚上,松冈给丰泽发来电报,通报秋野大队在庐舒小赤壁被困,陆安州城内情况异常。丰泽命中队长宫吉大尉带领他的中队押解这一百多万斤粮食,火速返回陆安州。另有两个中队,连夜机动到月亮岭一带待命,准备接应秋野大队。
日军是在县城吃的晚饭,由各个饭馆和学校、工厂伙房送饭,伙食十分美好。“皇协军”二团冒雨走了一天一夜,人困马乏,正在雨地里埋锅造饭,还没有吃到嘴,又接到丰泽的命令,连夜回撤到月亮岭一线,官兵无不怨声载道。
是夜,丰泽大队乘坐汽车掉头南返,半夜时分,前头响起了枪声。原来是严楚汉的部队在当初狙击方索瓦的地方布置了伏击圈。丰泽指挥部队就地展开,掩护宫吉中队押送粮食回陆安州。
按照“老头子”的部署,常相知的身份这时候还不能暴露“皇协军”二团眼下反正的时机还不成熟,这就让常相知作难了。战斗一旦打响,丰泽势必又要督战,二团肯定要打头阵。对面就是抗日武装,打起来就是自相残杀;不打丰泽就会起疑。常相知把杨家岭叫过来商量。杨家岭说“既然不让我们现在暴露,‘老头子’的一盘棋肯定就有这一步,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躲避。”
常相知说“怎么躲啊?最多也就是个耍赖,像过去那样,畏缩不前,但是丰泽的督战队跟在屁股后面,那是要拿机关枪说话的。”
正在犯难,一中队长猫着腰从山下的小路上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走近了,看清了,常相知和杨家岭不禁大喜过望,原来是先期反正到一二五团的李伯勇过来了。扛着国军上尉军衔的李伯勇给二位老长官一一敬礼,然后告诉他们,严团长已经接到总指挥的命令,知道了二位长官的情况,放弃在月亮岭围歼丰泽大队的计划,将其控制并“押送”到小赤壁,一举歼灭。
杨家岭有点不明白,说:“怎么押送啊,还没有抓到呢。”
常相知笑道“猛虎赶羊群,把他们赶过去。”
杨家岭还是不明白“怎么赶,他们要是不去怎么办?”
李伯勇说“大队长请放心,总指挥要赶他们过去,去不去就由不得他们了。”
这个计划确定之后,常相知心里的石头就落到了地下。这时候才抬头看看天气,居然晴了,不仅雨停了,月亮也露出了半边脸。
四
她似乎真的见到他了。
玫瑰色的火烧云在西方的天穹下构筑了一座巍峨的城堡。城堡下面,他身披红色的战袍骑在雪青马的背上,高举的战刀在空中划出闪电,她骑着一匹小红马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再往后,是一望无际的铁骑,战刀林立,旋转着呼啸着卷起阵阵狂风。马队从金色的稻狼中飞跃,从山涧的上空飞过,利剑一般射向陆安州…
一个昼夜过去了,王凌霄几乎没有合眼,然而她一点困意也没有。在隐贤集一间至今也没有搞清位置的房间里,她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教会了从独立旅和七支队抽调过来的报务员们使用“倒流水码”然后他们就手握电键,奏起了决战前的序曲——那滚烫滚烫的句子,那雷霆一样振聋发聩的语言,那铿锵有力落地有声的话语,就像火焰一样在眼前跳动。嘀嘀嗒嗒嗒嗒嘀嘀的发报声像夜莺悦耳动听的歌唱。手指触在键盘上,就像握着他的手,感受他强壮的骨节,触摸他咚咚的心跳。
是的,这里的每一个环节都是他的心跳,都是他的血液在流淌。此刻,她就是他的骨骼,他的血管。她的每一次传送,都是他的呼吸。他是一尊战神,就是他的举手投足掀起了这场战争的风暴。
风暴在陆安州的土地上席卷回荡,覆盖了所有的声音,淡化了所有的欲念、恐惧、困惑和不安。从他的血管里,从她的手上,流出去的是两个字——决战!
在这一瞬间,幸福感充溢着她的心房。跟随战神,为国家而战,做英雄身后的旗手,当战将的爱人…你不知道生命有多么美丽,你不知道爱情有多么动人,因为你的生命缺少那么多峰回路转的经历,因为你的爱情里缺少那么多生离死别…最美丽的东西诞生了,诞生在爱人高唱的战歌里,诞生在爱人高举的战旗上,诞生在爱人创作的战争里…
从接到指令被任命为电台队队长,到隐贤集的秘密电台站,她就一直处在一种难以言说的亢奋之中。她惊叹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新式电台,其中还有一台R-TY型的。在川陕根据地的时候,她只听说过总部和上海有这种大功率电台,抗震性能好。操作这种电台,就如弹奏钢琴一般,纤细的手指在上面飞舞,乐曲悠扬。她看着文稿,都是他的笔迹,字里行间火一样灼热。
她明白了,在他编织的战争里,她的岗位也是一处重要的战场。通过她的手指,他把希望和激情输送给陆安州二百万民众;他把战斗的勇气和智慧输送给陆安州将近一万披坚执锐的抗日战士;他把良知和出路输送给在抗日战线上迷途的羔羊;他把中国人的决心和誓死血战到底的气概传递给了破门而入的强盗。这个电台站蕴含着极大的热能,陆安州的上空电波飞扬,渗透了每一片土地。人民在聆听这声音,战士在聆听这声音,敌人在聆听这声音,陆安州的千山万水在聆听这声音。这是特殊战役里的特殊战场。他是中军统帅,她就是这片战场的先锋,这种感觉真是前所未有的美妙。
现在她总算明白了,之所以让她教会报务员们使用“倒流水码”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同敌人对话;让敌人被动地、无奈地接收他的信号。他总是那样出其不意,即便是残酷的战争,他也要展示出非凡的艺术才华。为了造成强大的声势,迷惑敌人,他不仅组织了精干的印刷力量,将他的演说文稿以《阵线报》的名义印刷成报,在陆安州的广大地区散发,而且让一个名叫殷绍发的汉子组织三辆马车,拉着电台分别在陆安州周边不同方位,每隔一个小时,重复发报《告陆安州抗日军民书》和《对松冈联队最后一战》文稿。整个陆安州就被这强大的电台功率所覆盖。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得到,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到。但是,包括我们的敌人,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浓郁的战争气息,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步步紧逼的攻势——精神和行为的双重紧逼。
翌日清晨,何中亮来到电台站。何中亮说“战役前期工作已经结束,非常圆满,一号十分高兴,请你代表他向电台队全体同志致以祝贺!”
她问“请我代表他?”
何中亮说“是的,是请你代表他。”
她的心里猛地一阵温热。她又问“他在哪里?能不能让我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