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之一。不知源于何处,魏文建从心里产生了一丝别扭。十三取一,这个概率让他联想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人或者神。他突然想,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谁跟谁啊?干吗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决定呢?不都是“干部苗子”吗?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是起早贪黑呕心沥血,都在掏心掏肺地使用自己消耗自己,都在向往着同一个目标,渴望着自己的价值得到理解和承认,渴望自己的努力有一个恰当的回报。可是,这一轮角逐下来,势必又有绝大多数人不得不离开这场竞争,甚至最终离开炮兵,他们从此将结束了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生活,天各一方。竞争的结果带给他们的是什么呢?是无奈,是痛苦,是心灰意冷,是辉煌梦想的破灭。胜利了又会怎么样呢?这种胜利正是建立在失败者痛苦的肩上的啊?一个人的胜利是需要十二个人付出失败的代价才能成立的。
魏文建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而且时间也不容许他再往深里去想。主考官已经出情况了——群指二号通报:步兵第四连进攻黄庄受阻,敌一个加强营沿榆林公路反扑,距三号方位物七百公尺处向四连迂回包抄,炮兵群指示你连支援!
在这场考核中,考生们担负的全部是连长的角色。
“干部苗子”们举目望去,右前方果然出现了一支打着蓝旗的队伍,表示是敌军的一个加强营。考生们几乎是同时敛声屏气,山头上只有噗噗的心跳和翻动射表的声音。魏文建很快便从在图上判明了这支队伍所在地的坐标,拉开计算盘确定了修正量和射击性质:
“——阵地注意:三号目标,表尺加三,基准射向向右0-04,高低减2,压制射击,全连六发急促射,一炮一发,放——!”整个山头在一瞬间沸腾了,考生们争先恐后地下达了自己的口令,一片表尺加二减三方向向右向左的吼声。
主考官示意暂停,从远而近,每个人的计算结果都看了一下。走到魏文建的面前,低下头来看了看他的作业夹,没有表态,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向观察所宣布:“情况紧急,取消试射,七号上机指挥,直接行效力射。”
七号就是魏文建。魏文建愣了一下。他们是用简易法确定的诸元。教程规定,除了精密法,其他方法确定的诸元都要试射才能行效力射。成果法和夹差法实际上都是经过试射检验的。而精密法别说他们,相当的营长连长都不一定熟练。他们这些“干部苗子”多是班长或者代理排长,虽然说指挥原理相同,但毕竟没有实际指挥过,以简易法确定的诸元而不行试射是要担很大风险的,全连几十发炮弹一下子撒出去,打偏了怎么办?打远了不要紧,打近了怎么办?砸到“步兵四连”的头上怎么办?
就在这时,他看见不远处的凌云河向他晃了晃大拇指,顿时恍然大悟——主考官首先点他上机指挥,那就是说以他的诸元为统一诸元——他的答案就是正确的答案或者说是最接近正确答案的——他已经取得了第一个回合的胜利。
魏文建的思维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凝固在视野里两千五百公尺的假想战场上。那是群山之间的一片开阔地段。一守一攻,一攻一追。在攻方“步兵四连”到守方阵地之间是三百公尺的开阔地,也同时是三百公尺的死亡地带。“步兵四连”待机地域到守方加强营之间,又有五百余公尺的山坳。这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战争是一个链条,是由进攻与被进攻胜利与失败和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链条构成的。在每一个环节之间就是一段距离。而胜败往往就是由距离决定的,时间又恰好是空间转换的保障。